【睿苏】梅痕〈05—宿命难违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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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 宿命难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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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纯净眼眸中的灯影朦胧、玉壶光转，都绕他而生，他便是这浮华人世中一抹湖光秋色。
萧景睿缓缓起身，隔着桌子弯腰凑到梅长苏耳边，用近似无声的绵言细语，万般柔情道：“一言为定。”
温软的呼吸贴上了梅长苏耳畔的肌肤，昨夜握云携雨的画面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，端着青瓷茶盏的手猛地一颤，些许茶香洒落在木质的桌面上，那些不可言说的感情也尽数溢了出来，烧得耳根都泛红。
一诺既定,生死必践。无法坦白的感情，唯有在心中暗自回应，却足以让梅长苏画地为牢，作茧自缚。
良久无声的暧昧，被娓娓飘入的声动梁尘的歌声的撞破，如潺潺流水，如露滴竹叶，梅长苏被这婉转的歌声吸引了去。
邻船上女子或凭或立，皆以轻纱掩面，身着罗衣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，船尾，清歌妙舞的女子频频看向此处。
萧景睿随着梅长苏的视线寻去，平淡地开口： “那对你盈盈一笑的歌姬，可真是一位绝色女子。”
“嗯，颇有些秦淮河上挽波姑娘的神韵。”
“她倾慕你。”萧景睿的目光转向梅长苏。
梅长苏低眉抿唇一笑：“何以见得，换作是旁人也就罢了，在我身侧的，是琅琊榜眼萧公子，多少人为之倾倒啊，若我是她，要在我们俩之间做选择，心悦的一定是你。”
“我倒希望，眼前这位美人，心悦之人是我。”萧景睿小声喃喃自语，目光流转到角落里的棋盘，又勾起嘴角：“虽有歌舞相伴，但如此枯坐也是无味，苏兄，你可愿意与我厮杀片刻？也让我试探试探，这两年来苏兄的棋艺有没有长进。”
“这话我就不爱听了，自从上一次输给你，我回去可是下了一番苦心钻研了好些时日，这一次，谁输谁赢还未成定数。”
“好，那就请苏兄赐教。”
人无完人，饶是位列琅琊才子榜首名的梅长苏，也并非生得美玉无瑕，至少在这棋艺方面，萧景睿便更胜一筹，还未尽全力，就已经让梅长苏撑腮拧眉，思虑半天了。
棋盘上激战正酣，几缕暗香偷偷散入舫内，像似花雕酒，又若茴香豆，恍如雨花茶雾，又似胭脂流香，道不出的一船馥郁。
“苏兄，我一直有个疑问。”夜风中湿润的香气挠得萧景睿心绪恍惚，眼前人心无旁骛的样子倒与某人有几分相似。
“什么疑问？但讲无妨。”梅长苏神色凝重，棋子在手指间来回摩挲，迟迟举棋难定。
萧景睿眯起眼睛：“苏兄棋意虽好，可天生不擅计数，作为一个商人，这似乎有些相悖。”
几日相处，就算萧景睿再迟钝，也或多或少能猜到梅长苏并非只是普通富商，至于他到底是何身份，虽无关紧要，可萧景睿还是忍不住好奇。
“实不相瞒，我的生意亏得很惨啊。”梅长苏顿时愁眉锁眼，连连叹息。
“苏兄你就别开玩笑了！”萧景睿忍俊不禁，而后表情又变得严肃起来：“不管苏兄是何身份，这都不重要，只要我们的情谊不会因为彼此身份的变化而改变，就足够了。”
梅长苏蹙眉低首，万千过往早已在心头尘封，布满劫灰，被萧景睿不经意地触碰，便一一留下了手印。他是什么身份？是金陵城内骄傲张扬的少年将军，还是从梅岭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冤魂，是执掌天下第一大帮的江左盟宗主，还是得之可得天下的麒麟才子？究竟哪一个身份，他才能坦坦荡荡面对自己的感情？
任何一个身份都不允许。取舍已定，天地之大，海纳百川，却没有一处世外桃源容得下他们。
人生得失，便若这景星之夜朝暮更替，隐于一湖秋水。
当梅长苏回过神来，萧景睿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，和在秦岭重逢的那夜一般，那样恬静美好，五色画舫满载着金灿灿的流光，萧景睿的容颜沉浸在荡漾的金粉凌波里。
秋水连波，浮动着氤氲的莫名暗香，像是要把人熏入风花雪月浮华艳影中。梅长苏趴在棋盘上看着他，手逐渐覆上他的手。
“景睿，你知道吗？有些事，越是刻意去做，却是适得其反。我也曾想过，如果有些伤害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，我想尽我所能去把它降到最低，可是我控制不了那份早已渗透皮肤深入血液的感情，越是深陷，往后给你带来的伤口就更痛更深……”
人的感情错综复杂，并非简简单单的黑白是非，可以一刀切成两半。已经动过的心和已经错过的岁月，都像逝去的河水，永远无法倒流，而属于林殊的责任如同沉重的枷锁将梅长苏困在原地，脚底是地狱深渊，可他依旧不愿放手，纵容感情滋长的后果，便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对方都陷入无尽的黑暗。
“你带我走吧。逃离俗尘纷杂，去一个只有你和我的地方，青青河畔，寻常人家，粗衣淡茶，共白头，长相守。”
没有人可以重新扭转时间的因果，但事情还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，在还没卷入金陵这个漩涡之前，梅长苏愿意赌一把，无论他会背负多么深重的罪孽，即便是负了天下人，只要萧景睿一句话，他必天涯海角追随他。
可在梅长苏内心深处，是不希望萧景睿说出这句话的，没有给他选择的希望，当只有一条路可走时，便没什么可后悔的。
“若真如此，我们真的会万劫不复吧。”梅长苏苦笑。
三两雨滴敲打在窗沿，逐渐清晰明脆，人语初歇，船夫把画舫停泊在岸边。凉风从秋雨的罅隙中穿过，越发清冷起来。
梅长苏掩了窗，画舫内安静了些许。
“林殊……哥哥……”从萧景睿口中溢出软糯的呓语在狭小的空间里回响，呼唤着这个视如珍宝的名字，是那样小心翼翼。
“我在。”梅长苏温柔地将挡在萧景睿面前的发丝拨到脑后。
“苏兄……”
萧景睿的眉心舒展开来，毫无防备的面容带着笑意，泪水却浸红了梅长苏的双眸。
“我在呢。”
如此，究竟是对是错。
清晨凉雾漫然缭绕，绵绵细雨成帘，窗沿湿漉漉的向下淌着积水，如小石落深潭般叮咛作响。
萧景睿独倚幽窗，侧耳听雨，回想起前夜之事和昨日梅长苏的反应，还是百思不解，难不成是因为害羞不愿承认？又或许，真的只是自己的一个梦，比无数曾经都更为真实的梦。
转角处的青石小巷，素白衣袍的男子撑着六十四骨的油纸伞缓步而来。
秋日光景被尽数收入伞中。
“苏兄一大早这是去了哪儿？”萧景睿连忙接过梅长苏手里的伞，关切道：“这一夜秋雨过后，浔阳渐渐入凉，此刻骤雨未歇，苏兄穿得如此单薄，哪儿经得起如此折腾。”
梅长苏笑而不语，从袖子里掏出几个用油纸包得严实的包子，看得萧景睿一愣一愣的。
“就为了这几个包子？苏兄，你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吧？你应该把我叫醒让我去买的。”说完萧景睿就暗自抱怨自己为什么不能早点醒来。
“这可不是寻常的包子啊，里面另有乾坤。这小城深巷犹如一条条迷宫，时而三尺宽敞，时而豁然开朗，若是让你去买，指不定多久才能回来，更有甚者，万一把自己给丢了……”梅长苏满脸骄傲地剥开油纸放到萧景睿嘴边：“别生气了，来，尝尝，可好吃了。”
萧景睿准备伸手接过，用余光瞟了一眼梅长苏的表情，抬到小一半又放了下去，企图直接就着梅长苏的手咬下去，却不料被他敏捷地躲开将包子藏在身后。
“苏兄贵庚了啊，还像小孩子一样！”
萧景睿哭笑不得，叹了口气后上前一步将梅长苏揽入怀中。
像是沉入温暖的泉底，耳畔是柔软的鼻息，心跳交织在一起，梅长苏能听到萧景睿喉结滚动的声音。
“苏兄……前天晚上……”
萧景睿本想偷袭梅长苏身后的包子，又借此试探他的反应，果不其然，话还没问完，就被突如其来塞入嘴里的包子堵了回去。
十有八九可以明确心中的答案了。
“苏兄，跟我走吧。”萧景睿手捧着包子望着窗外的蒙蒙细雨。
“去哪儿？”
青山绿水，田间小舍，舞剑弄影，抚琴温茶，岁月静好的画面浮现在梅长苏脑海里。
“金陵。”
自古宿命终难违。
［Fin.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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